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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

不管对方怎样变着花样问,成实都只是重复同样的回答。那一晚,她和朋友们在居酒屋,那时就听说冢原不见了,回家以后她就进了自己的房间,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出来。有关锅炉出现故障的事,她完全不知道。

“那么,你昨天晚上才得知实情?”姓野野垣的刑警问。

“是的,我都说过好几次了。”

野野垣双手抱在胸前沉吟。“我总觉得……挺难理解的。你们不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吗?一般这种情况,都应该觉得气氛不对,有所察觉才是。”

“您说得也有道理,可我确实……”成实低着头。这是玻璃警察局的一个房间,她面对刑警坐着。这里并非审讯室,更像是用来开会的。重治和节子恐怕这会儿都在狭小的审讯室里,被更严厉地审问着吧。她只要想一想那情景,都会痛苦不堪。

耳边又响起昨天深夜重治向她坦白一切时的话。“我有话要和你说,非常重要的事。”然后,他接着道,“明天我准备自首。”

那一瞬间,她惊愕得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。虽然她已经开始怀疑父母和案件有关联,但真当着她的面坦白一切时,她依然深受震动。

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成实忍受着内心的窒息感问道。

重治以一种放弃后的平静表情回答了她。“是事故,冢原先生的死是一场事故,只不过肇事者是我。如果当时能当机立断地报警就好了,那时我却只想着蒙混过关,遗弃尸体,意图掩盖。我真是干了件天大的蠢事。”之后重治所说的基本就是刚才警察到绿岩庄后他的供述。在把西口叫来以前,他告诉她的就是这些。

“警方迟早会发现真相。就算能保持现状,我也良心难安。就是想到会连累你妈妈被捕,我太难受了。不过只要我和警察说她是被我逼着才帮忙的,我想他们也会酌情处理。”

成实心里有如惊涛骇浪在翻滚,脑子里也一片混乱。为了掩盖事故致死的真相而遗弃尸体,这是多么可怕的一幕。对她来说,这一切简直就是一场噩梦。

另一方面,在绝望的同时,她的内心深处也感到了一丝安慰——仅仅是事故?冢原之死的背后没有那些复杂的内情,只是设备老化的缘故?如果真是如此,情况虽然糟糕,但也不算真正的绝望。

当然,她也无法抑制地暗自揣测:爸爸说的都是真的吗?当真只是事故?还是说这也只是在掩盖真相?然而成实无法把自己的怀疑宣之于口。最后,她接受了父亲的说法。可以说,她在潜意识里希望那就是事实。

节子一直默不作声。成实觉得这不仅是因为一开始重治说的那句“别说了”,或许节子有自己的想法,只是决心完全服从丈夫的主张。

听了重治的坦白,成实没有多问什么,只问了诸如“旅馆怎么办”“恭平怎么安排”等细枝末节。当然,这些事重治都已经仔细考虑过了。他凄然一笑,发生了这样的事故,旅馆怎么也不可能再经营下去了吧。

成实几乎一夜未眠。想到明天父母就会被当成罪犯带走,她就希望天永远都不要亮。同时,她心底也萦绕着另一种不安——一切真的能够就此结束吗?她还惦记着小关玲子的那通电话。警视厅如今是否还在调查他们一家?

“练过什么没有?”

听到野野垣的声音,成实一下子回过神。“您说练什么?”

“我问你练过什么体育项目没有?”

“啊?嗯……我初中时练过软式网球。”

“网球啊。”野野垣打量着成实,“你不是还在做水肺潜水的教练吗?在女性里你算是比较有力量的吧?”

“这个我也说不好。”

野野垣用指尖慢慢敲着桌面。“我总感觉,仅凭他们两个人不太可能办到。你父亲腿脚不便,你母亲又矮小力弱。要把尸体从四楼抬下来,搬进车里,还要扔到礁石滩上。他们做得到吗?你觉得能吗?”

“既然他们本人是这么说的,那就应该做得到吧……”

“是吗?”野野垣看上去并不赞同她的话,“他们俩做不到。不管是谁看,这都很明显。”

成实不知该说什么。

野野垣将胳膊肘撑在桌子上,直直地盯着成实。“当然了,对父母来说,保护自己的孩子是天经地义的。哪怕自己被捕,只要能让孩子免于牢狱之灾,也心甘情愿。”

“您这是什么意思?”

“没听懂?不会吧?你不会是想看着年迈的父母锒铛入狱,自己却在外面优哉游哉吧?”

成实这下终于明白了,瞬间绷起了脸。“您是说,我也……参与了?”

野野垣撇着嘴。“想蒙骗警察可没那么容易。只要让他们俩重演当时的情景,就知道那些话是不是站得住脚,是不是在包庇某人也就暴露了。那他们包庇的究竟是谁?不用想也知道吧。”

成实摇着头,脸都涨红了。“我什么都没做,真的。如果我参与了,会实话实说,不会把罪责全推给父母的,绝对不会!”

野野垣不屑地用手掏耳朵,一副“表演得再逼真也休想骗过我”的架势。这时,敲门声传来,门被推开一道缝。门外的人轻声叫野野垣出去。野野垣站了起来,弄出巨大的声响,随即冷着脸走出房间,砰的一声甩上门。

成实撑着额头。她知道会被反复盘问,但没有想到连自己也被警方怀疑上了。眼下父母那边,肯定也在被审问女儿有没有帮忙。但是,警察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。就他们两个人,要处理尸体确实很困难。

门开了,野野垣走了回来。他的表情与先前略有不同,眉头依然皱着,眼神却有些飘忽。坐下后,他像刚才一样用手指敲打着桌面,但节奏比刚才快得多。片刻之后,他停了下来,看着成实。“你刚才说是九点左右进居酒屋的吧?”

“嗯?”成实也看向对方。

“冢原先生死亡的时候,你在居酒屋?你说进店时是九点左右,没错吧?”野野垣显得有几分焦躁。

“我想是的。”成实疑惑地回答,她不明白为什么又转回头说到这一点。

“之后,那个泽村送你母亲回家。他回到居酒屋大约是几点?”

“泽村回来的时间,我想应该是在十点之前。因为当时我觉得就来回一趟而言时间有点长,他就告诉我,他帮着找失踪的客人去了……怎么,有什么不对吗?”

野野垣略显犹豫,低声道:“算了,反正你马上就会知道的。”

“是我父母有什么事吗?”

“那倒不是。今天我们的人去泽村元也那里核实相关证词,结果他说是他协助处理尸体的。”

“啊……”成实错愕地一下子挺直了背脊。

“接下来应该会对他正式提审。他的说法比你父母的供述更说得通,很有说服力。看来这案子总算有眉目了。”野野垣似乎已经无心对成实讯问下去了。